變色的康乃馨
吳瑞珍˙文
坐著沉思，就看到那硬朗的身軀，到處趴趴走的媽媽，最近，常跟老點傳師談起媽媽的往事，我們都不相信她老人家在母親節前，已經隨老師回去了。
四月底，我們姐妹已經安排好母親節的前一天，別上紅色康乃馨，開開心心載爸媽離開塵囂，到郊區餐廳聚餐。每一次倆老看到子孫四代齊聚一堂，都開心得合不隴嘴，因為，我們平時難得相聚在一起，一見面就談得不亦樂乎，如此熱鬧如此歡樂的景氣，都是爸媽最盼望的團聚，萬萬沒想到今年的母親節，康乃馨突然變了顏色。
憶起年初二回娘家時，我們考慮爸媽年紀和身體狀況，預定六月三十和七月一日兩天帶爸媽到復興鄉青年活動中心，我們也訂了房間，子孫四代一起陪兩位老人家出遊暖壽，因為，倆老的生日都是農曆五月，一則到鄉間呼吸清新的空氣，再則以不一樣的空間環境，打破往例，舉辦四代同堂家族聯誼一起慶生。想不到四月初七那天凌晨，一向硬朗的媽媽忽然肚子絞痛，即刻送長庚醫院急診，診斷為胰臟發炎之前，我們未曾聽到周遭親友，得過此病症的知識和訊息，我們也是糊塗，為人子女竟然順從她老人家，婉拒內視鏡檢察治療，在醫院住八天，那是媽媽有生以來住院最久的紀錄，媽媽出院後不久，又恢復如往常一樣，到處趴趴走。
五月一日照往例到虎頭山市集買菜，五月二日上午再度肚子疼痛，隨即到長庚醫院急診，判斷胰臟炎再度發作，竟然呼吸不穩，血壓逐漸下降，不得不插管急救。翌日經過內視鏡檢察，發現胰臟嚴重發炎，細菌感染整個腹腔，醫生說，如果初期發現異狀，即可做內視手術處理，現在膽結石已落入膽管而阻塞，影響胰臟正常分泌而嚴重發炎，治癒的機會渺茫，啊！怎麼這樣快？此刻，我們頓足、我們懊悔，悔不當初，為什麼當初我們沒有堅持，為什麼沒有說服媽媽做內視鏡檢查，也許不會這麼快就惡化了。我們後悔莫及，為什麼那麼沒知識，就這樣給延誤了，住院不到兩天，五月三日深夜返家，十一點三十二分就撒手長辭，隨著 老師回天，歸根復命。
媽媽心地善良，嫁入吳家，孝順公婆，相夫教子，遵行三從四德，嚴己寬人，不為己私，由於身體單薄，身為長媳有做不完的事情，而且，早期在山上討生活非常辛苦，立愿吃早齋求平安，祈求日子好過。
三十六歲時(1956年10月)，和爸爸一起求道，隔年元月初九設立佛堂即清口茹素，老人家勤學素食料理饗宴親友，樂此不疲。兩年後爸爸領受天命，為免除其後顧之憂，媽媽廣結善緣、渡人成全，是爸爸幕後最大功臣。當時家住永和市場後，地點適中、佛堂之講堂場地寬廣，舉凡開班上課、開會討論、甚至每年農曆正月十七日，桃園市區大拜拜的三、四十桌宴客，都在我們家舉辦，由廚師、壇主、道親們分工合作。儘管所有的準備及善後工作繁雜，媽媽卻從不覺得麻煩，她說只要大家不嫌棄、能讓大家接近、親近佛堂就好，媽媽終生懷著打幫助道的初發心，抱著慈悲歡喜心，一生樂此不疲。尤其每年端午節依然堅持親自包鹼粽，以滿足親友的胃口，母親做的鹼粽軟度適中，連續好幾年都到中一堂包鹼粽服務，道親們讚賞不已；今年也計劃到中一堂服務包鹼粽，無奈她老人家駕鶴西歸，ㄧ切成了絕饗。
媽媽任勞任怨以慈悲為懷，1978年因緣成熟，爸爸媽媽共同捐出免子坑的兩甲多山地，興建中一堂，做為公共佛堂，提供道親學道、修道的場所，父母不居功，功成身退是為人子女引以為傲的典範。
一個人年紀大了免不了會嘮叨、碎碎唸，可是我們聽了就覺得很煩，不喜歡聽，甚至於還會頂媽媽幾句，可是媽媽都默默承受，我們卻不會了解媽媽的心情，真的，我們太任性了，現在後悔莫及，但是能重來嗎？「樹欲靜而風不止，子欲養而親不在」。老點傳師說我比他好命，他三十一歲就沒媽媽，後學呢，倆老望九之年都健在，是為人子女的福氣，我們卻身在福中不知福，現在媽媽走了，再也聽不到碎碎唸，再也看不到趴趴走的身影了。
媽媽一生都在犧牲奉獻，處處體量我們，不給我們添麻煩，勉強認識幾個字就走遍各地，八十多歲的老嫗自個兒搭火車到基隆，到萬華，到嘉義找老道親，自個兒搭客運車到復興鄉買香菇，自個兒搭客運車到長庚、恩主公大醫院探望病人，自個兒坐公車到虎頭山市集買菜，獨來獨往，走路和坐車成了例行公事。八十七個歲月，雖然不算短，看那硬朗的身軀，有誰會料到，不到兩天就這樣走了，就是生病也一樣體諒我們，不給我們服侍添麻煩就別矣。
想起六月七日，正處於梅雨的季節裏，尤其是氣象局的豪雨特報，不由得憂心媽媽告別式的天氣，因為已經連續兩三天傾盆大雨。那天，天一亮讓後學不得不就地跪拜一千叩首，叩求 上天慈悲大雨暫緩，因為媽媽一生犧牲奉獻，處處以慈悲為懷，就是走入人生的終點站，隨 老師回歸理天，也是如此，況且親友撥空幫忙後事，不要因雨礙事給大家添加麻煩。
記得當天早上七點多從家裏出門時，徹夜傾盆大雨，驟然變成毛毛細雨，後學頓時感動的涕淚縱橫。漸漸的近午時刻，天氣終於放晴，先母的告別式能在各位點傳師及各位前賢的蒞臨，以大德的慈光感動 上天，畫下圓滿的句點，後學莫名的感動，無法一一向各位大德致謝，翌日即以e-mail寄出後學的感謝。
今已過了百日，透過文字再度向各位大德致謝，感謝各位前賢大德百忙之中，在非假日又是發佈豪雨特報的日子，撥空安排前來桃園參加先母的告別式。尤其是遠道的前賢大德，使我們喪家感到萬分哀榮，當天近午時刻，聽說台北和中壢都是傾盆大雨，桃園的天氣竟然放晴，確是奇蹟，先母的告別式能在各位前賢的蒞臨參加，後學更是銘感五內，身為子女感恩再感恩，謝天再謝天，感謝天恩師德，感謝各位前賢大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