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之三部曲
人道、天道、一貫道（上）
蔡政雄˙文
道是什麼，亙古以降，常以道德經上老子謂：「……吾不知其名，字之曰道。」一筆帶過。以致造成「瞎子摸象」，而令人有撲朔迷離，各說各話之感。其實遠在二千多年前的春秋時代，鄭國宰相，同時也是大思想家子產，已有明示：「天道遠，人道邇」。再加上白陽弟子所篤守不渝的一貫道，正好建構成「道之三部曲」。致於如何去詮釋這三部曲的意涵，搬出咱老祖宗「真、善、美」，三字箴言下註解析，洵天衣無縫，再好不過。別小覷這三個字，其實宇宙人生整個大道理，無不囊括在內。而以個人多年的道書經典史乘之潛心探索，深深體會「道」之要義不外乎一個「真」字就包含無遺。正因對三教經典有異乎尋常的大體悟，所以曾做三教合一詩頌如下：
「以道破道八正道，全真俱足覺正淨，以真斷真見率真，借問天道何一貫，空空率真顯妙真，仁誠大愿即一貫，率真妙真謂全真，完美人生真善美。」
道之三部曲，人道、天道、一貫道，即是「真、率真，妙真」此濃縮的用語，不倫不移正是中華民族五千多年傳統文化所追求的人生三部曲：「真、善、美」。以一貫弟子所揭櫫「三教合一」的角度去真詮，儒家所追求的即是「真」，「真」者境界，而道家所追求的即是「率真」，即「善」者境界，而釋家所追求的即「妙真」，即「美」者境界。而真、率真，抑或妙真，總不脫「真」義，所以道即真，真即道，因而形成所謂孔孟之道、老莊之道、佛陀的菩提之道。然「真」既然有三種不同用語，當有特殊之不同境界。若以唯識學的角度來解析，第一個「真」即有心識對待的「分別真」。加上一個率字的「真」，乃自性流露之「絕對真」。修行到此境界，方可謂見真章。斷生死輪迴，絕對超脫三界，超越人道而躋登天道。人道的真宰竟猶有心識對待，無明尚存，終究乏「善」可陳，無法落實到「無緣大慈，同體大悲」的善者境界所以岳飛的「精」忠即「真」忠，然滿江紅：「壯志飢餐胡虜肉，笑談渴飲匈奴血」，顯現十足無明。回教的聖戰，神攻特攻隊的壯烈犧牲，能說他們對國家不真忠嗎？站在人道的立場能為國家盡大忠，為民族全大孝，總比賣國求榮的漢奸、民族的敗類，強勢的多，然因桀犬吠堯，各為其主的對待分別作祟，才有鄭成功的反清復明，成為民族英雄，而清廷竟以島夷海寇視之《連橫台灣通史》。有鍵於此，老子祭出：「絕聖棄智，絕仁棄義」大纛。誠如《地藏經》言：「南閻浮提眾生，剛強難伏，起心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」。基於佛道同原理，大覺者老子當然了透此箇中三昧，所以才標榜獨領風騷的道家絕活：「無為而治」。其本竟是無思而為，無心識對待之作為，套用孟子之語：「不思而能，不慮而得」，之無為之為。然卻被不肖帝王，曲解為國君可鳴琴重拱，不理國事，且振振有詞說是奉行老子的無為之道，其實老子的「無為」，正如同佛陀的「空」。所以南懷瑾先生曾云：「勿以為空是什麼皆沒有，其實愈空愈清楚，愈清楚愈空」。
至於人道即人倫之道，最佳實踐者首推孔子，從《論語》一書知道孔子的中心思想之主軸是仁，而仁最直接了當地解釋也不外乎「真」字，常言道：「有真情有活力」。而孔夫子一生最痛恨的是偽、虛、假。所以才顧不得文質彬彬的師者體面，說出粗魯的重話：「鄉愿德之賊也」。尤其所著春秋一書，即在標榜「正名份」，好像一把尖銳無比的利刃，直戮亂臣賊子的心窩。所以才有後人對《春秋》一書的論斷：「一字褒貶於斧鉞」。尤其對齊大夫陳恆之弒君犯上，更是深惡痛絕。不顧已是71歲老邁身軀，毅然決然面見魯君，願身當統帥出兵討伐。陳恆對篡奪齊國江山的手段恰似王莽之翻版，誠如白居易：「周公恐懼流言日，王莽謙恭下士時，假如當時身先死，一生真偽有誰知。」尤其在收買人心上(為篡位的資本)那種手腕之高竿，把身為國君的齊簡公全矇在瞽裏，更諷刺的事國君不對其愛民如子的風範讚譽有嘉，視為服肱，托付大權，其陰謀毒辣比之操懿一點也不遜色。難怪歐陽修在其所著五代史中，曾開宗明義沈痛道：「五代之亂，君不君，臣不臣，父不父，子不子，至於兄弟、夫婦人倫之際，無不大壞而天理幾乎其滅矣」。整個時代大環境，充斥虛情假意，奸宄叵測，使人性至真至善的純然本色盪然無存，視人道一文不值，遑論天道幾兩。
所以孟子才道：「哀莫大於心死」。人類之所以被稱為萬物之靈，乃是人有人性，而人性之顯露乃在有仁、義、禮、智、信五常，及君臣、父子、夫婦三網之對待。如果彼此之間爾虞我詐，較量算計，無坦誠以待之「真」，整個人道體系瓦解。人一離開道，則失道沒道，沒道則沒氣，沒氣則沒元氣，有的是陰陽怪氣、濁氣、晦氣。依董仲舒天人感應說，則必天垂象見吉凶，演變到最後如同孔夫子謂：「鳳鳥不至，河不出圖」。尤其他親眼目睹禮崩樂壞，王綱解墜所呈現出弒君30亡國52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國者不可勝數的春秋大動盪時代。使其深深體悟到這一切的一切，皆是人心虛偽巧詐所致，所以獨樹一幟以智、仁、勇三達德為其思想主流。為何不智仁禮、智仁孝、智仁義……呢？這就是孔子所不為人知的心靈面，此主張真正領教出孔子的非凡與卓越。另一角度論，世上人心如果沒有「勇」德目，孔子覺說早就被墨家所取代而不能蔚為中國文化思想的主流。談到「勇」德目對孔子思想之重要性，如同人類若沒有發明鏡子，則世界不可能有車輛，有之也無人斗膽敢開車，當今電腦科技再如何高竿也無法取代後車鏡。
試想在《論語》一書所論到的20多項德目，那個德目不能做假呢？以假義來說，呂不韋「奇貨可居」的典故，大家耳熟能詳。假孝方面最有名莫過於隋煬帝。其父文帝很節儉，他也偽裝很簡樸，叫妃子的穿著也要十分素雅淡樸，家裏屏風也十分陳舊簡陋，尤其每回要回封地揚州時，來向母后告別，總是極力裝出孝敬的模樣，說遠離父母膝下，不能晨昏定省以盡孝道……說著說者就一把眼淚、一把鼻涕，打動母后的愛憐不忍。導致太子楊勇被廢，煬帝也如願以償登上帝位，代價是隋文帝被這不肖子給宰了。假慈悲方面，如咸豐帝有次隨父道光去畋獵，故竟不發一箭，其父不禁納悶，其應答道：「目前正當春分，鳥獸繁衍之際，兒臣不忍殺生以干天和。」一幅慈悲心的假象，說穿是為爭帝位，上演其師傅錦囊妙計的絕招。再談到假忠方面，史乘所記多如牛毛，屢見不鮮，如口蜜腹劍的李林甫，笑裡藏刀的李義府，當年他們何嘗不是唐玄宗極器重的閣揆宰輔呢？至於對此假戲演了再逼真不過，當首推蔡松坡，當「雲南軍界請改共和為帝制上袁大總統書」時，要六十多位雲南將領簽名時，蔡松坡不加思索地搶先勇奪第一位簽下灑勁又醒目的「蔡鍔」二大字，表示對袁的忠心耿耿，其知不如此焉能瞞過老奸巨滑袁世凱的眼力。世間唯徒「勇」不能做假偽裝。在韓愈所撰：「張中丞傳」一文中：「當睢陽城被安祿山攻陷時，賊兵持刀威脅張巡投降就範，巡不屈……賊縛張巡等數人座，且將戮，巡起身走動，其眾見巡起，或起或泣，巡云：「你們勿怖，死命也」。眾泣不能仰視，巡就戮時：「顏色不亂，陽陽如平常。」反觀那些監獄死囚犯，上刑場會邊走邊發豪語：「20年後，仍然是一條好漢」。可是到了刑場，當黑布蒙上眼精一剎那，兩腿就不自覺疲軟癱倒於地。在史記荊軻列傳：「燕國有個勇士秦舞陽，年紀十四歲不到，就橫行鄉里，專幹殺人勾當，殺了人，人都不敢瞧他一眼，其勇猛驃悍可見一斑。軻而因而收他充當朝秦副使。當他隨荊軻入秦宮殿時，看到兩邊挺立著雄糾糾氣昂昂、劍戟森嚴虎賁般的衛士時，臉頰早已起著赤青。當他俯首尾隨進到內殿大宮時，這眼偷瞄望去，不偏不移秦皇那鷹隼般的銳眼如雷電投射過來，就只差沒有跪倒，兩腳股慄不已。兩旁的文武百官個個嘖嘖稱奇。荊軻臨危不亂，從容地對秦皇說：「北方藩屬蠻夷，從未見過天子，生懼在所難免，還望大王…」一番搪塞說辭，否則歷史就無「圖窮匕見」轟轟烈烈的荊軻刺秦壯舉。當然也沒有後來吉星文將軍(七七事變抗日的第一槍就是他打的)：「當效易水寒，莫作兒女態」，令人熱血沸騰的詩作。順帶一提823砲戰史實當砲戰進入最酣烈時，司令官胡璉將軍陪同國防部長俞大維巡視戰場。突然一領共軍砲彈呼嘯飛過二人頭頂上空。俞部長當場看到胡司令官，那種泰山崩於前，而面不改色的鎮定功夫，激動地讚譽說：「真虎將也」。而這顆砲彈最後確造成吉星文等三位副司令官成仁殉國。「勇」畢竟絲毫不能裝蒜作態。故孔子若對人性沒有獨到深刻地認識，不會以「智仁勇」三達德作為其思想學說的主流。
（續下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