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堂萱草

三月,北台灣行道樹還光禿禿的枝椏,豈料四月初,不經意地抬頭一望,卻已火紅片片,整條街就好像在燃燒一般。地上一朵朵結實斜躺著的花朵,在行人匆匆的腳下清脆地喀喳喀喳作響。還來不及擁抱木棉花絮紛飛,鄰近的花店已開始佈置就續,準備迎接五月母親節的康乃馨花季。

看著櫥窗內那被玻璃紙、彩帶襯飾著的高貴花朵,我不禁想起同樣代表母親,卻象徵東方女性含蓄、溫柔、隱忍、樸實、犧牲奉獻,在淡淡中流露出母愛光輝的萱草。

根據記載,中國以「椿萱」代稱父母由來已久。椿樹通常種於庭園之中,與生長在北堂的萱草相對,故有「椿庭」「萱堂」之稱。明朝朱權的《荊釵記》中就有「不幸椿庭殞喪,深賴萱堂訓誨成人。」之說,意指早年喪父,幸倚母親教養長大。

《詩經•衛風•伯兮》中有一句「焉得諼草,言樹之背」,朱熹註釋為:「諼草,令人忘憂;背,北堂也。」,「諼」與「萱」同音同意,而「背」與「北」相通也就是北堂,北堂(或說萱堂)即代表母親之意。相傳隋朝末年,李世民與父李淵征戰南北,其母思兒成疾,大夫以具有明目安神之效的萱草煎煮給李母服用,並在北堂種植萱草,以解憂思。後世遊子在遠行前,也會據此先在北堂植萱,希望減輕母親對孩子的思念。唐朝孟郊的「萱草生堂階,遊子行天涯;慈母倚堂門,不見萱草花。」更是膾炙人口的一首《遊子詩》。

「萱草雖微花,孤秀能自拔;亭亭亂葉中,一一芳心插。」宋朝蘇東坡以其曠達的人生觀描寫金針花—萱草,將那外相樸實不以嬌美稱勝的黃花,在塵俗中仍挺腰綻放;在眾皆迷失方向中,展現出一盞盞的明燈與毅力。歷代詩人甚多以萱草為題,吟詩、作賦、為頌。但繁華淒楚之外,我獨愛那句「孤秀能自拔」、「一一芳心插」。

萱草既可入藥,又可作菜肴。北方人喚作黃花菜,因其色黃褐;南方人也叫它金針,取其花絲細長如古金針狀。歷代醫書討論萱草甚為詳細,《本草注》謂:「萱草味甘,令人好戲,樂而忘憂。」晉代嵇康在《養生論》中寫道:「合歡蠲忿,萱草忘憂,愚智所共知也。」按「蠲」通「捐」,有「拋棄」之意,亦即一可安神、一可解愁之謂。故謂萱草藥食同功,雅俗怡得。

數大就是美,東台灣的金針花海,在太平洋清新的海風中綻開。偌大的山谷,在假日遊客的喧嘩後又歸於平靜,黃花雖乍看依舊,但卻也不禁踩踏折採。這年代五月的母親節,挾著濃濃的商業氣息,在光鮮過後,我們可曾想過母親真正期盼的是什麼?